2021年9月29日 星期三

雨傘運動七年祭:《九月二十八日晴》

 七年回首,百感交集,對個人、對家庭、對香港、對將來依然充滿一個謎,香港的情況愈來愈差,對大家也是一個心理上的考驗。曾經左膠與本土的矛盾,尚且一笑泯恩仇,從2012年香港出現一波由中學生帶起的社運到現在多個團體組織解散,沒人會想過會連根拔起,同時亂世亦出心智強大的人,如支聯會的鄒幸彤。七年,社會上警民關係交惡,從以往左膠為警隊撐傘到有警員因事故意外而殉職而出現的「慶祝潮」,正是世上沒有無怨無故的恨。香港人在金馬獎兩奪最佳短片:應亮的《九月二十八日晴》(2016)與郭臻的《夜更》(2021),奪獎都不是興奮的事情,而是香港之「恥」。若不是政治事件刺激要回應社會,更多是回應自己的內心才會拍成這些作品,諷刺的是現在香港封殺歌手、封殺電影,即使不是新電檢制度下在防疫也能玩殘觀眾與主辦方,可是愈禁愈阻止不到創作與滋生的仇恨,從而產生巨大的意志,何韻詩最近的網上音樂會就是一例,在汗水中傳遞力量,回歸音樂的初心。




  雨傘運動後,不同立場的電影人也交出了自己的紀錄片,《亂世備忘》、以天琦為拍攝對象的《地厚天高》,甚至《點五步》也剪影了雨傘運動的片段紀錄年青人與青春的展影。還有預言作《十年》也見證了新一代的想法與想像。當初雨傘運動的大學生也出社會,夏愨村的中學生也讀完大學,時間催人長大,雨傘運動後太多責罵聲,社運一度減退到後來反修例運動新年青人的帶動,就連昔日的學運領䄂黃之鋒也比下去了。也許現在的香港真的很差,我們在外頭的人尚可呼吸一口空氣,等待風再起時,又或者一同與這個城市步向餘暉。歷史洪流改變,吞併與佔領,東西德可以統一、蘇聯可以解體,沒有東西是永恆不變。


   2014年9月28日,難以忘記。當時年青人一知道發生了事情,有很多網友都外出支援,雖然也幫不到什麼,早在9月26日學生佔領公民廣場,拘捕學運領䄂。27日,出現零星的警民對峙,28日下午兩時多當時任特首梁振英開記者會,市民成功佔領夏懿道,警方一共在港島區發放87枚催淚彈,佔鐘、佔旺、佔銅最終敵不過法律手段,最後在同年12月中清場。縱然佔領運動有左膠基因,要和理非,但旺角的確變成了公民講場,是少見的城市論壇。對香港人而言,雨傘未必是徹底的失敗,而是思想的萌芽與啟蒙。在反修例運動發生後的年半,香港就有上短片觸及紅線而被禁播與要求整改,郭臻的電影已在內地網站被遮蓋,儘管他以前拿過內地影展的獎項,但無阻年輕人試圖抒發他們的情感與敘述發生的事情。當可以創作的時候就把握機會,當可以放映就把握機會看下與記錄一下,這是可以做到而微小的事。


   應亮拍攝《九月二十八日晴》是他在香港的第一部片,故事取材陳慧的兩篇短篇小說串連起來,以家庭關係描寫一對父女關係,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老父(張同祖飾)有四名子女都各自離家,關係有點疏離,二女兒回家得知老父要搬到老人宿舍,剛好有外展隊探訪激發起女兒心中的妒忌?老父如實對外人說起家事,小女兒不耐煩要糾正,同一時間香港正發生佔領運動,在大時代的背景下講起世代、講起家庭,講起兩代人用自己的方法去守護孩子。二十五分鐘的短片由家庭出發講到一個家的回憶與味道,看似平平無其,最後一句雨傘運動爆發,年輕人帶著義憤去支援,甚有江湖意味。一句「陶玉然,我來保釋你」,看到爸爸對女兒的信任與愛護。兩代人在大是大非上是可以團結,沒有廢老與廢青。在小問題上有爭拗但也可以包容忍讓與磨合。


  往後社會分了立場,甚至有家長趕小朋友出街,家庭關係猶如薄紙。2014年的香港尚且可以外出遊行聲援,只要不在前線起衝突,一般也不會被捕。2019的香港隨著局勢發展,很多人都怕去潛在衝突的附近和提早回家,可見震懾力的威力。單是被帶去警署扣留48小時已經嚇怕很多人,政府還可以隨意起訴。再回想2014年的香港很傻很天真去爭取一件不會得到的願望,現在連投票權與制度也被沒收了。昔日藝發局資助獨立電影,到現在新香港之下已不會再獲批,即使在新香港下願我們也記得七年前的事情,想想自己的初心,We will be back,是抹不去的風景。





2021年9月25日 星期六

青春萬花筒《彩色青春》(上):青春電影的時代革命.潮爆香港玉女

 修復粵語片《彩色青春》(1966)應該是香港電影資料館的得意之作,目前館方出版的修復電影影碟只有三部戲,而《彩色青春》的影碟在2015年推出並附有小書。自第一次修復後放映距今已經十年,其中在電影資料館15週年活動上放映了二次修復版本。相隔五年,《彩色青春》再次放映,一睹青春電影開山之作,亦了解當時的社會意識與偶像造星的風采。縱然歲月無情,但人間有情有愛,電影距今已五十多年但寶珠的影迷仍然守候支持,在場下雞啄唔斷,聊起偶像風采。係愛啊,哈利!即使年輕觀眾也不會因為寶珠姐是老人而嫌棄她,看了一些報導回看2011年初次放修復版,影迷依然圍住了寶珠姐,從「影迷公主」到婆婆了,影迷由少女變成老人,時間並無阻隔感情。




  最新電影版本由最初九十多分鐘增加至接近兩小時,把原先修復版再加上錄影帶豐富了故事的內容使其更完整,畫面看起來比較奇怪但一想到老電影經過侵蝕再經年修復,已經很了不起。多謝採集電影拷貝,修復的各個單位。電影是歷史、是時代的產物,六十年代的粵語片不自覺影響後世的創作,年輕一代自今在媒體上仍有機會接觸到昔日粵語片的影人,而影人也很貼地的回應時代的變遷,如家燕媽媽的調侃與胡楓在電視亮相。近年演女俠的雪妮迎來從影生涯的二次退休,送上祝福感謝。


  為什麼我們要看《彩色青春》?是為了見證歷史與窺看年青人的世界,世代背景如何詮釋青春與年輕人的心事、造星的力量、側面亦反映了香港粵語片的濫拍由盛轉衰,同時又看到年輕的偶像如何走出包袱過往後的人生路。例如寶珠在未夠26歲急流勇退,讀書嫁人,芳芳在電視圈與電影圈繼續發展,香港的本土明星有能力閃耀國際。即使生在不同的時代,追星的畫面從未間斷,現在的追星潮流是不問偶像為你做多少,而問你為偶像做多少。不論男明星還是女明星也有粉絲買起廣告板為偶像造勢,以往是由公司宣傳所至。此外,看以往的電影呈現的是不論是什麼年代,年輕人也有一樣的焦慮、彷徨與迷失。


  《彩色青春》是粵語片時裝摩登時代的起點,亦是兩大玉女公主唯一雙女主的電影,既愛寶珠也愛芳芳,不用呷醋,也不用爭豔鬥麗與離間任何人。文章為免太長而分成上下篇,上篇先從玉女與青春兩大關鍵詞開始,講香港人對世代對青春的看法,用90後的角度去看60年代的青春,然後談一下造星的魔力。下篇恐怕要針對電影的不足與瑕庛說項,同時如何利用歌曲說教與當代的價值與意義,還有筆者所吸收所認知的事情,務求為這部電影記下一點足跡,實在太需要保存歷史,讓這部傳奇電影成為傳頌的作品,尊重長輩,用新一代的方式愛港片、愛明星。


  延續與承傳一 認識粵語片是一種福氣

   小時候一直聽長輩說「粵語殘片」,多是當時的電影是「七日鮮」、粗製濫造、劇情老土所致,再加上電視播出的版本有瑕庇,聲畫缺損難免有殘片之稱。在九十年代成長是種幸福,可以從電視上看到昔日粵語片明星的風姿,再加上九十年代曾經是《彩色青春》兩位女主角的事業再創高峯,蕭芳芳憑《女人四十》獲得柏林影展銀熊獎、在金馬獎與金像獎榮獲三料影后,後來是芳芳姐成立護苗基金與克服耳患的勵志人生。九十年代末期寶珠姐復出演《劍雪浮生》成為城中熱話。而片中男主角胡楓(修哥)風趣幽默,差不多九十歲仍與時並進,是為快活老人。


   萌生對粵語片明星的認識與感新奇有趣要數到97年由TVB的復古風潮,TVB拍的劇集當中《難兄難弟》(與1960年的粵語片同名,由謝賢與胡楓主演)、《難兄難弟續集一神探李奇》與《同撈同煲》也是是粵語片明星與老香港情懷有關,創作出程寶珠、邵芳芳、謝源、李奇外戲裡還有楚原、任白的原型人物與粵語片時代的角色複製與再造,例如黑玫瑰、麥基。後者以鄧寄麈、鄧碧雲為原形,前者主要是走摩登時尚反叛的六十年代為背景,後者則是回到五六十代。劇集有些歌曲與內容並沒有根據史實,有些內容為了好玩與搞笑而有改編,好讓觀眾在虛實之間想像與求真。《神探李奇》更找來了《女黑俠木蘭花》,久休復出的雪妮姨姨飾演黑玫瑰母親。在九十年代一系列的《難兄難弟》的熱潮捧紅了TVB當時的小生花旦,亦創造了一個電視盛世,過去的粵語片時代創造了劃時代的明星,而劇集的主角也有後來的小陽春,直到現在仍然相當受歡迎。


  《難兄難弟》除了戲劇元素外,在節目中翻唱與改編了六十年代出名的電影歌曲,如《莫負青春》(在戲中名為《勸君惜光陰》)(青春,真可愛青春)、《姑娘十八一朵花》(遙望青山綠水美如畫)(呂奇與陳寶珠合唱)、《情花開》(情花開 開燦爛)(謝賢主演的懸疑片的插曲),以上幾首歌都是不約而同在1966年出現,時而今日仍耳熟能詳,絕對是流行經典五十年!電視劇集一般鮮有推出專輯,1997年TVB分別推出了《美味天王》與《難兄難弟》的原聲大碟,至今這部劇相信是很多年輕人心目中的經典。昔日的電視劇與粵語片不謀而合的是採用到戲中戲的演出,少不免給主角製造唱歌的場面,將粵語片的特色帶到電視劇中。




  在九十年代「難兄難弟」出現在香港電影裡,UFO在1993拍過一部《新難兄難弟》(陳可辛導演),梁朝偉演的楚原穿越到六十年代認識父親楚帆。與電視劇熱潮有關而衍生的有《精裝難兄難弟》(1997,曹建南導演),講述王晶衛(黃子華飾)(影射王晶與王家衛)蔑視六十年代的電影,時光倒流三十年回到當時認識了兩位當家小生,誰料兩位女主角都愛上了未來人,而王晶衛要回來現代就要拍一部好電影。當時電影商反映也很快,TVB劇集播出不久電影就面世了。以前拍電影主要是娛樂性質,如今香港電影再沒有過往的隨性,小品也可以走出來。現在拍懷舊片也要有年青,好玩的元素,懷舊片帶出的是人情味亦要與時並進,免於俗套。


寶珠芳芳「玉女」初登場

  現在翻看粵語片也有機會發現到有趣之處,如《彩色青春》就是第一部彩色歌舞片,亦是當時由志聯影業在自家院線播放,亦是當時與隔年重映收近百萬票房(對比現在是億元票房)。在粵語片作品中非保證票房收入的大作也不會用彩色拍攝,五十年代尾開始,任姐演的戲曲片開始出現彩色映畫,但並不常見。在六十年代,邵氏國語片、電懋電影、內地片、大部份都用彩色拍攝,粵語片卻身處七日鮮時代,面對各地電影的挑戰僅夠糊口再繼續拍,於是當時有些電影相似度高與濫拍成風。在六十年代中戲曲片走向式微,任白旋風、于素秋熱潮減退,在戲曲片時代寶珠芳芳曾飾演情侶,往後二女各自擔正,影壇迎來青春、玉女、時裝片主宰的時代,連帶出現書院妹與工廠妹兩派各為偶像的追星熱潮。而《彩色青春》是二女唯一同場的時裝片,兩派靚女再加上胡楓與另外兩位公主,薛家燕與王愛明,可謂是星光熠熠。





  在張結鳳寫的《舞台偶像一從陳寶珠到陳寶珠》(2001年出版)提到1965年與1966年對青春偶像的變化,亦提到幾十年前香港國際電影節曾以陳寶珠電影作專題,當時作者以《劍雪浮生》帶出陳寶珠復出的現象與她在影視作品上的陰陽同體,提到眾多電影,可是沒有提到《彩色青春》的面世,20年過去,社會學、影視理論、女性主義的進化,我們可以用更開放的心態看昔日的作品與影人,最主要是看時代的進化。而《彩色青春》是珠迷與粵語片迷要朝聖之作,昔日對陳寶珠的經典作添磚加瓦,重新定義。現在對寶珠與芳芳與玉女明星的研究一定要加上此片,不然都是徒然。亦可見對粵語片的研究、修復只會不斷的進步與增潤,亦有新的詮釋,緊貼當代的脈膊。


  在1966年,《彩色青春》的出現在逆市中開啟了曇花一現的時代。同年,寶珠姐有37部片面世,包括《女殺手》、《影迷公主》,由戲曲片走進時裝電影,1965年推出《黑玫瑰》演南紅的妹妹,1966年《女殺手》亦延續了與南紅合作,漸漸19歲的寶珠擔正做主角,在後來的《女殺手》系列擔綱女一(莫康時導演)。在欣賞《彩色青春》前過往亦看了幾部青春與玉女為題的電影,講到最愛的一定是《玉女添丁》(1968)(楚原導演),一方面是日後楊千嬅演了同名的電影延續下去,有很多港片的意念與名字都是源於粵語片,例如《七十二家房客》、《大丈夫日記》。《玉女添丁》在當時的青春玉女電影中是清泉,它是一部喜劇亦不至於像日後的青春片般要大氣凜然講社會問題與世代矛盾。在青春玉女片後期,蕭芳芳演飛女(飛女正傳)(1969),陳寶珠演舞女與歌女(青春玫瑰)(1968)與胡楓珠胎暗結,兩部片也是有陰暗面,蕭芳芳傷人進女童院,薛家燕未婚,電影控訴不想做大人。由《彩色青春》對青春的渴望與好奇,玉女青春片隨題材的消耗開始殘酷青春物語與厭世,粵語片亦由做一日和尚敲一日鐘到敲響了末日的喪鐘,主要不敵國語片的威力。


  1966年,香港社會受到歐西音樂、思潮的影響,披頭四訪港、香港出現夾Band潮(泰迪羅賓組第一隊華人樂隊,1964年許冠杰已經組樂隊),阿哥哥舞會的出現、新潮而西化的服裝、再加上女性在社會地位的提升,包裝再加上連場歌舞與主題曲都成為了青春玉女片的助燃劑。在電影劇照有一張以女子樂團為主的圖片,而電影裡沒有女子樂團,當時彈電結他也是新潮之物,電結他大約在五十年代投入生產,而香港第一隊女子樂隊有說是菲律賓姐妹D’ Topnotes在在六十年代組成,其中一人為明星的歌唱老師Christine Samsons,而真正發光發熱的女子組合是仙度拉有份參與的筷子姐妹花。那張《彩色青春》的劇照在筆者眼中依然是新潮的,從六十年代至今香港仍未有女子樂團能夠走進主流的視野,特別是全女班的full band樂隊常居於地下,現在香港樂壇終於有女子樂團上電視,縱然是另類音樂,但男女平等,女性抬頭的日子也久等了。

                                 

  回顧六十年粵語片的變化,時裝電影取代古裝戲曲片成為主流。一九六六年二月,陳雲導演以胡楓與寶珠為拍擋推出《玉女含冤),在電影海報中寫上陳寶珠初挑大樑主演時裝片;在《彩色青春》推出前一個月芳芳的處女作《少女心》出爐,同樣是陳雲執導,胡楓當男主角,在電影海報上有三個蕭芳芳的大名,甚有玩味。兩片試水溫後,陳雲因某些原因化身筆名余河在八月份推出《彩色青春》(化名的原因是怕票房不好,用化名誤導一下),結果票房相當成功。奈何,部份寶珠的粵語片就遺失散落,初挑大樑的《玉女含冤》難以在香港找到,就連唯一渠道資料館也沒有,更顯出保育電影的重要性。《彩色青春》可算是玉女片的初期作,而《群星閃閃,在青春電影中一枝獨秀,兩位女主角生動活潑,亦是了解粵語片的一道窗口。





   陳寶珠、蕭芳芳兩人可謂是香港第一代玉女,往後恐怕要到八十年代出現一堆女明星如張曼玉、王祖賢、紅姑、林青霞、楊采妮、周慧敏也算是玉女偶像接班人。到近代林嘉欣也可以說是知書識墨有教養的演員,而現在的觀眾也不再追求玉女,而是追求時尚、自信、美麗、聰明的女士。玉女某程度上給予人一種花瓶的感覺,而且要有守身如玉、守舊的意思,新一代觀眾喜歡敢言而真誠的演員。


顏色衣服配搭鮮明、戲中戲結構首尾呼應

  《彩色青春》在電影塵封幾十年後面世,投下了一枚震撼彈,經本地修復後看到伊士曼七彩菲林轉化成現在的模樣。影片裡兩位女角的服裝打扮,校園裝、泳裝皆具特式,特別是玉女們穿的三點式泳衣相當新潮。也許是彩色拍攝,演員也出動私伙衫,就連閒角的綠葉演員在彩色拍攝下也經一番打扮,全上下不論男女可以說是光彩迷人。要提的是佈景的顏色配搭亦是美學焦點,在黑白片無論多用心搭建在視角上始於有差距。當時拍黑白片與彩色片成本也相差十多二十倍,所以每個人都認真對待事情,成品耳目一新。


  在張結鳳的著作中留意到陳寶珠的電影出現戲中戲的畫面,例如做歌女舞女的電影自然要高唱一曲,所以那時候寶珠也有結集電影的歌曲出唱片,在莫康時的《女殺手》開場一人分飾三角,開場曲展現出三個寶珠的造型份外鮮明。在寶珠的電影一定要有舞台載歌載舞,在《彩色青春》開場白由校內的話劇社牽頭,由舞台綵排開始演唱《彩色青春》到最後以演出《勸君惜光陰》作結,陳雲是熱血中年,年輕有參與話劇的經驗,受有西方思潮的影響,傾向自由派。在TVB的《難兄難弟》裡亦保留了舞台化的演出,也許參考了當時粵語片的元素。


  在電影裡,年輕人進行的活動也很新潮,除了劇社,還一班人揸大膽車遊街,據說當時未成年的薛家燕也要為了這一幕而做非法的事情,當然現在的電影所做的事也是合法,未成年人切勿模仿。片裡的年輕人以洋名相稱,在電影裡呈現的階層最主要是上流社會的,在家裡開舞會,無憂無慮,平日可以去夜總會跳舞消遣的生活。而薛家燕在戲中飾演反派角色更與男性有親熱的行為,在性與男女關係方面亦較為開放。《彩色青春》予人年輕時尚的感覺,與以往見的家庭倫理、職業為主的粵語片也很不同。


新女性意識的興起

    六十年代的女性隨著工業發展出外上班,有能力賺錢,出現了部份市井貼地的粵語片,如《街市皇后》、《點心皇后》與《工廠皇后》,分別由林鳳與丁瑩主演,主打基層市民的日常生活,營營役役,在表達男女感情上比較含蓄的。《彩色青春》裡的蕭芳芳與薛家燕都是摒棄世俗與衝破禮教,不聽人言去追她們眼中的愛情,結果有撞板有意想不到的結果,表現出女性反叛的一面從而帶出黑幫肆虐的社會問題。有論者認為當時的粵語片是反青春的,由上一代人的想法批評下一代人。


  《彩色青春》裡的年輕女性在上流社會有機會讀大專,對未來有憧憬,女性在社會上往上爬,代表女性未來可以做白領的工作,在當時的社會亦是進步。 當時陳寶珠代表的是工廠妹的族群,在部份電影也是做工廠妹為主,在後來《青春玫瑰》中一邊返工廠一邊上夜學,亦代表了女性在社會上角色提升與自強不息,在社會上向上流,藉以鼓勵當時的女性。《彩色青春》的少女除了思想獨立自主,打扮時髦,亦是自主自由的表現,從以往的長衫打扮到穿西服長裙,穿泳衣就更是首次,頗為新鮮。





  如今有影碟更能使電影歷久不衰,有興趣研究香港電影的發展的話《彩色青春》是不二之選。單是看兩位玉女演出就值回票價,再加上怕老婆的鄭君綿、惡老婆馬笑英,Captain Nancy累到寶珠姐被老豆摑幾巴,故事高潮迭起。青春電影迎來了時代革命,連帶社會與演藝生態亦出現改朝換代,日後當觀眾一提到粵語片又會想起陳寶珠,並非無因,陳寶珠撐起半壁江山。而且她形象百變,是個特別的女演員,單是亦男亦女一點就奠下潮人的寶座。當然寶珠迷是比芳迷多,可能是寶珠的性格與親和力方面,而芳芳後來演林亞珍也被視為Tomboyism,雖亦有扮男角的戲份但不及寶珠。事實上芳芳亦是被低估與輕視的一員,在《彩色青春》她是倔強與略帶反叛與逆來順受,要受委屈的寶珠太不一樣。兩女在電影裡看似是相互競爭的關係,在性格上與態度上代表兩種態度,而在配角與男主角方面也加入了各人在成長面對的挑戰與困難,例如黑幫入侵校園與胡楓作為一個不善生產的二世祖面對進入社會的挑戰與考驗。對於成長的困惑,無論那個年代的年輕人都不會陌生,電影所呈現的焦慮與質疑是人生的必經階段。

 

 上篇主要暫且談了一些電影的背景與女性面貌,下篇打算談一些電影的壞處與狗血之處,包括青春的傷痕與矛盾、反青春的論述、主題曲的歌詞探討云云,再來打開青春萬花筒的世界。




2021年9月20日 星期一

走向世界的《仁多瑪》一馬背上的可持續發展與人文價值

  籌備六年,一段原先與大公司合作的素材最終成為紀錄片《仁多瑪》(Ritoma)(2018)。過去幾年楊紫燁算是多產的紀錄片導演,題材多元化,關心愛滋病童、關心年青人、亦關心內地環境的轉變。《仁多瑪》(2018)是一部關注藏人面對環境與社會變化的作品。在中國有些村落成為國際聞名的地方,如淘寶村讓農村變成個體户,村民脫貧致富。仁多瑪,位於甘南地區,隱藏在大山之中有一個世界品牌一諾樂(Norlha),專買牦牛的產品、例如是衣物、飾品、家品,亦有芝士業務與民宿業務(Norden),產品價值不太商宜。製作產品的是在工作坊工作的百多名工人親手製造。諾樂特別之處在於創辦人是藏人與美國的混血兒德清,2004年她與母親在山上成立工作坊,與藏人建立關係,落地生根而互惠互利的國際品牌,其中包括Hermes、YSL等奢侈品牌。Norlha的意思在藏語有「神賜的禮物」的意思。




  首先,《仁多瑪》因時長問題,內容上拼拼湊湊要關心太多議題,例如是草原上的籃球隊、殘疾兒童的聰慧與要面對的問題、草原女孩子以籃球作為興趣帶出女性抬頭的力量、同時亦要講述到諾樂如何以社企角色授人以漁,達至社區的可持續發展。而拍攝的時間並不是很多,藏人比較保守不願對外談話,再加上導演在藏區也不方便拍攝,所以取材較為零碎。縱然紀錄片有先天的缺陷,德清成就地區的故事、紀錄片外的故事或許比影片精彩,紀錄片的成功在於獨特的題材,外國人拍攝藏區亦屬稀有的片種。通過《仁多瑪》我們可以了解一下一個地方靜靜的改變,看一下在發展洪流下不太一樣的城市村落如何聚沙成塔,迎來共同富裕的小康路。


《仁多瑪》一從零開始到世界作坊

   先講導演如何發掘仁多瑪村,據《紐約時報》的訪問導演與西門子公司當時有合作,要以電力與可持續發展為題材而找到諾樂。後來西門子並沒採用到原先的素材,而德清的媽媽跟公司協商,於是有了一個11分鐘的版本放到網上平台,講述諾樂的創立目的與工作,成為了《仁多瑪》的前傳與原始影像。後來導演再去到當地再對片子增加素材而達到現時的最後定稿。

諾樂創辦人德清

  在《仁多瑪》裡最主要呈現非關替企業做宣傳,影片只是大意提了一下德清與媽媽作為美國人在當地做什麼,而這篇文章的作用是填補影片在內容上的空白與幕後故事。德清是諾樂的推手,大學畢業後她感受到不知往何處,在大學主修電影與攝影,在媽媽的慫恿下就一個人背上攝影機出發尋根,並按媽媽的要求尋找牦牛的毛(Yak wool)製成紡織品。當時一個二十三歲的女孩子,人生路不熟下要在當地找居民支持社企計劃相當困難,在當地一段日子後交了男朋友並開始與土地連繫起來。由最初向牧民收集牛毛到招請工人,由三十個到七十個再到現在有百多個員工,不但改善了牧民的生計,也讓品牌提升至國際層面,達至共同富裕與可持續發展的理念。除此之外,讓婦女有所依,亦在當地成立了籃球隊與當地人建立社區友善的環境,亦開闊他們的世界,同時對德清來說也成為了她的個人事業與人生的小成就,對她最重要的是這份有意義的工作找到心裡的滿足。


                                                                (楊導為西門子拍的11分鐘片段)


新舊生活模式vs男女價值的改變

  《仁多瑪》描繪的是圍繞村子的生活,除了工場作坊,現代牧民面對環境生活的轉變,同時亦面對全球化打開接觸的窗口,比如說影片一開始拍攝的籃球隊。諾樂的建立不但改變了山區的生產模式,更提供了語言班、電腦課給予青年藏民,而籃球隊亦是公餘建立的隊伍以興趣凝聚牧民與周邊的友好,比較有趣的是透過關係邀請到前美國名大學校隊的前教練教牧民打球。在當地更設立了聯賽,請喇嘛隊、美國人、甘肅大學打友賽,同時亦建立了女子分部與開始了殘疾人的賽事。片中的牧民在山區看電視接觸NBA,與美國大學前校隊打球與交流,即使不同語言也阻隔不了對籃球的熱愛,這就是地球村內的普世價值,運動世界的大同。據諾樂在2018年的消息,前NBA選手也光臨到仁多瑪村,可謂是夢想成真。


   男子籃球的興起,也影響著女孩子的生活起變化,過往生活在禮教傳統下,女孩子的難以選擇讀書與選擇做想做的事,可能一輩子困在家裡等出嫁。現在她們可以選擇工作,亦可以學習打籃球。縱然成績與實力不及男子,至少鼓勵了她們接觸其它事物,強身健體,培養興趣。諾樂並不是一間只為賺錢的公司,而是默默推動改變與體現個人價值,選擇與土地共生,選擇以員工為朋友與伙伴。對打工仔來說,諾樂是一間友善的工作環境,上班時上班,下班也可一起消遣,而公司亦投入支持,有商有量。而在國內諾樂與德清的故事亦登上了央視的節目,而當地的牧民更有機會成為國際時尚品牌的平面廣告主角。





  過去牧民的生活比較刻苦與古板,諾樂的建立不是要改變他們的生活,而是提供助人自助的選擇。例如一個家庭裡長兄能接手家族作為牧民的使命,次子就可以過別的生活,有別的職業可從。又例如為了謀生,村民要外出打地盤工,如今可以在附近工作。對婦女來說從事牧民的生活平日要三時起床,未日出就要打理動物,在她們的世界就是相夫教子與大自然共生,過漂泊的日子。工作坊的出現提供了對未來、對生活的選項,例如作坊聘請的婦女包括離婚的婦人與不希望接手家族的年輕男人,以改善他們的生活。同時,作坊亦與牧民有交易,例如是採購原材料上,因此社企可以做到從原材料到成品,一站式的垂直生產鏈。不需要大幅度改變他者的生活與傳統作業,而做到分工的作用。最初牧民不習慣朝九晚五與月薪制的生活,而現在他們比較有紀律。


  如今居民的生活得以現代化,藏區也可以很新潮,迎合現代與都市人的需求。例如網上搜尋他們的民宿,相當有特式與摩登,更擴大其產業鏈,發展生態旅遊業。在甘南地區自成一閣,牧民脫貧、過溫飽與可持續發展的生活,讓下一代有較好的條件與有選擇地過有尊嚴的生活。諾樂的經營手法亦默默影響牧民,他們組織商會作交流與貿易,擴大區內與其它地區的周邊發展。


  仁多瑪村的除了是地域經濟上、人文活動上的變化外,在如何推動社區平等和諧亦悄悄起了變化。在零碎的片段裡紀錄到一段,有一個殘疾的藏族小女孩Lhamo跟德清的女兒一起學英語,女孩子的父母要接受女兒是殘疾人,而現在通過教育、通過發展與社會大眾的協助,女兒有希望走出大山,走自己的人生。而通過外籍老師的鼓勵下,小女孩自信樂觀,接受自己與學會愛自己,西方教育體現出個人價值。在片尾提到Lhamo開始打籃球,當地組織起輪椅籃球聯賽。德清的女兒與Lhamo都精通兩文三語,是特別與聰明的孩子,二人份屬好友。據導演所講,通過美國的關係為Lhamo找來了一部適合在山區使用的輪椅,在當地體現的傷健共融。Lhamo的笑臉與自信在中式教育下是無法展現出來的,從她一出世就注定了要做殘疾人,但現在她也可以成為有用的人,她的視野亦比其它孩子更廣。


                                 

  楊紫燁的身份特殊,一個香港人,擁有美籍華人的身份,曾住內地,關心大中華的題材。過去關心中國的題材大多數是陰暗面較多,導演有兩度參與奧斯卡的經驗,在《仇崗衛士》是一個環保的議題,亦有關心愛滋病童的題材與公益廣告。楊導是一個特別的導演,香港的紀錄片甚少關注內地,一沙一世界,而《仁多瑪》與過去的中國議題片也不同,當地人擁有富足、自由的生活與自然環境共生,相對是稀有的題材。礙於片長與局限性,所拍攝的內容變得較為表面,紀錄片也抓不住一個點講故事,只有從大環境講到一個地方的轉變,而轉變都是好的面向,至於牧民家庭的環境就被忽略,呈現的視野難免狹窄。有一點不變的是楊導對孩子的關心,在大多數有關孩子的題材也帶著人文關愛之情,是善意的。《仁多瑪》不算是什麼大作,但它提醒了觀眾要快樂過日子,投入生活,過簡單的生活,德清由最初的女孩子到找到目標,排除萬難,克服語言障礙到定居仁多瑪,找到心間的樂土,孩子與其它藏民一起成長,這種兩小無猜,社區互助的生活,相當令人響往。




2021年9月17日 星期五

通往粵劇之路(四):粵劇跨界唔老土一由一桌兩椅《魂遊記》、《留堂會》到金靈宵《重生趙飛燕》

 當代粵劇,一面古老當時興,同時亦強調創新以配合時代的步伐。為了打破老派的觀念,新一代伶人改編與創作屬於時代的作品,在新編大戲的舞台效果與水平已經接近大型舞台劇製作,除了唱曲、古裝演出與有行當之分外,粵劇就是舞台劇演出。而有部份粵劇演員曾經參演舞台劇演出,也可謂是跨界別,例如是蓋鳴暉與謝君豪演《梁祝》、陳寶珠復出演《劍雪浮生》與《煙雨紅船》,近至平時在粵劇演文武生的關凱珊嘗試在高志森的舞台劇演女性角色。在現今世代下,任何職業也不可能再做一世,有些人平時上班,下班回家做Youtuber。現在社會強調人要多功能才能謀生,對粵劇演員來說為了生活也要嘗試不同的東西,要生存就要擴大接觸群眾,改變大眾對粵劇是老化、守舊、只有帝女花的觀點。於是粵劇界自身也有大幅改革與接地氣的作品,通過融入大眾文化爭取能見度。


  香港粵劇最早的跨界是戲曲電影,五六十年代是戲曲片的黃金年代,加起來有七百多部。當中大家熟悉的蕭芳芳與陳寶珠未成為玉女前就是拍戲曲電影,跟不同的師傅學戲。然而到了七十年代只餘了三部戲曲片,1976年吳宇森的初作品龍梅版《帝女花》、香港最後一部戲曲片是《李後主》,自此戲曲片壽終正寢。現在內地出現戲曲片復興的現象,珠江電影廠的《白蛇傳情》(2019)是逆市中的奇葩,獲得好評,甚至外省人也被粵劇感染到。回到香港,這幾年粵劇的面貌也有所改變,今年香港藝術節的《後話西遊》亦是戲曲的跨界演出,詳見《通往粵劇之路(二):《後話西遊》》粵劇新星得到重視亦是樂見的畫面。


 疫下時代下的粵劇腦震盪一跨界前傳《魂遊記》



  單是2021年,就有好幾個粵劇跨界的作品與活動,除了上面提到的《後話西遊》,九月尾香港舞蹈團與粵劇團會重演《紫玉成煙》,今年未完就有好幾個粵劇的音樂跨界作品,例如歌手孫曉賢在新碟《無名序》中灌錄的《帝女花Demo》,賽馬會藝壇新勢力邀請編劇黃詠詩、歌手張敬軒、作曲伍卓賢與大老倌阮兆輝合作製作音樂錄像《魂遊記》,以南音、流行曲與生死故事混合而成。南音在香港已經失傳,而張敬軒可謂是一位有心有力的歌手,在演唱會配合中樂團介紹北水南音,將南音介紹給觀眾。在香港懂唱南音為數的僅餘不多,而阮兆輝是當中的俵俵者,他作為藝術總監的一桌兩椅就積極推廣南音,再加上輝哥投入在香港學術界研究保育南音。


  《魂遊記》的出現由編劇黃詠詩的家裡做殯儀業出發,由打齋為意念與離魂經歷,寫了一部份詞再交給輝哥再譜新詞,南音主要描寫悲情故事而且由盲人主唱,流行的南音作品有《男燒衣》、《客途秋恨》。而在《魂遊記》中描寫的是在世的人與鬼魂相遇,年輕畫家(蔡思韻飾)在家中撞鬼,看到鬼的前生是一位婦人,不知因何而離世,大概是生活得不愉快。音樂劇場配以流行曲與南音描寫人終需一死,憑弔先人,也寄語後世人要珍惜光陰。輝哥在MV開頭吟唱道教招魂曲,音樂的跨界未必是上品,但並不算突兀,亦有如鏡子般令觀眾反思生死議題,將幾項不同界面的藝術融為一體,也算是一個成功將新老傳統結合的項目。在大中華樂壇裡,戲曲跨界的並不算少,內地的說唱文化加插了京劇元素,但只是在炫技多,將文化內涵與意蘊抽空。在疫情期間,IFPI推出翻唱計劃,有年輕說唱人改編《帝女花》以為加入電子元素翻唱就是新潮,同樣是《帝女花》孫曉賢的版本描寫了花開花落的意境,相對是有心思的作品。一個作品好壞是在於創作人有沒有心思意念去做,粵劇如何承傳,如何加插在新元素的作品上也不是隨便的,《魂遊記》是相對成功的作品。


粵劇版玩轉腦朋友一《留堂會,不是樓台會》

  阮兆輝作為一桌兩椅的藝術總監,除了《魂遊記》外今年也諸多搞作,在推廣粵劇文化,不遺餘力,一桌兩椅的創辦人曾慕雪,她本身是個劇場演員與粵劇風馬牛不相及卻創作了一套粵劇混合南音與話劇的作品《留堂會,唔係樓台會》,而輝哥亦改編了一些曲詞混合其中短短四十五分鐘的劇目在社區巡演,有老有嫩觀看,事實上香港粵劇界也不是固步自封,例如粵劇創新會與政府會舉辦粵劇日,個別日子更有劇團與伶人在社區搞活動推廣大戲。這次的演出是個試金石,也許可以開發兒童為主要觀眾的粵劇劇場,在成年人看來《留堂會》是比較稚嫩與劇情發展較單向的劇目,粵劇的行當(花旦、小生與花面丑生)再加上話劇演員,難得一次思想碰撞,一般大戲皆是以小生花旦的愛情線為支線,而在這個作品他們都是獨立的個體。而難得的是將粵劇與話劇串連起來還可以接受,也算是一個貼地又沒爭議性的實驗。也許導演是某個藝團的前演員,以前那個藝團演不少兒童劇,因此話劇部份的演員演出也比較誇張,而粵劇演員也顯得比較隨性。







  《留堂會》的意念來至動畫片《玩轉腦朋友》,粵劇演員分別演阿喜、阿愁與阿爆,代表主角的情緒變化,男主角濤是籃球隊隊長,在學校被罰留堂遇上小桃,小桃因被老師發現拍拖而被罰留堂,男女異性相吸,一段因留堂而起的初戀因此而生。劇情主要講一對男女的相遇相識,中間夾雜了濤與小桃一同照顧老人家的情節,以老人家講故(唱南音)懷緬舊事(客途秋恨),最後兩位專心讀書終於不用再留堂了,以一首勉勵人放眼世界的歌作結。


  整體而言,筆者看完演出大致是感到粵劇界是進步了不少,從現在新編的大戲改編西方名著、再到加入流行曲元素,與舞台劇看齊,某些劇作如《粵劇特朗普》吸引到年輕人關注,當然粵劇也不一定如此「激進」與以綽頭掛帥,中心思想還是以教化為主較為易入口。《留堂會》的意義是比較正經的,提倡關心老人,學生努力讀書,保育舊有的事物,新老世代不搞對抗而相互尊重,而粵劇新秀與年輕演員有機會同台演出給予觀眾認識的機會,亦是樂見的事,從而改變大眾對粵劇代表老化的觀感,而事實上粵劇也可以年輕化。


《重生趙飛燕》一虛擬人物三角戀四種結局

   說到疫下時代,粵劇界停擺了多時,20年劇場封館好幾個月,從業員手停口停。有些伶人開始在網上做節目,粵劇界辦網上音樂會、八和與一桌兩椅基金會在疫下拍了很多介紹粵劇知識的片段。要數到稍有創意的是獲得藝術發展獎的藝團金靈宵的項目一《重生趙飛燕》的面世。粵劇要與年青人接軌就要用他們覺得好玩的方式界面,藝術混合仿RPG遊戲的模式,讓觀眾走進一段三角戀,扮演趙飛燕選擇自己的結局。項目創新,奈何劇目雖得到藝發局的資助但科技技術上因網速影響片段質素的緣故,已經與年輕人脫軌。事實上藝發局Arts Go Digital的項目在主流媒體無法看得見,只有粵劇迷與業界知曉粵劇界做了這樣的事情,要接觸年輕人一步已失敗。香港的創新科技一直都是敗筆的,從民生到網絡技術落後先進地區。


                                

   謝曉瑩,香港目前粵劇界數一數二全能花旦,不僅舞台上能文能武,亦作編劇自編自演。《重生趙飛燕》出自她手筆,音樂總監是她的夫君所包辦。故事講述趙飛燕入宮為漢王伴舞,一朝選在君王(李秋元飾)側,在此時初戀情人定陶王(千珊飾)出現,飛燕情歸可處?第一幕以掌上舞打開序幕,然後講到定陶王的出現,要觀眾選擇私奔還是妥協。不同選擇都有不同的處境,例如選漢王,片段會出現雙方陶醉飲交杯酒,選私奔就會對皇上較冷淡。整個劇目總共有三節短片,有兩次機會讓觀眾選擇後面的路,提供了四種不同的結局。有的皆大歡喜、有的慘淡收場。


   拍攝時間與地點有限制,可以說是戲曲的範式轉移,在形式上如電視劇,所謂遊戲形式只是包裝,基本上也是做大戲。而戲曲只要多花想像說不定日後變成遊戲裡的人物,如台灣漫畫家鄭問的畫作成為了遊戲,又或者未來成為電影,內地拍攝的戲曲電影有些只有五六個場景就交代了整個故事,《重生趙飛燕》在圓玄學院拍了兩日總片場加起來也夠成為電影,所以不當是什麼遊戲不遊戲。對於粵劇有這個嘗試,是相當有想法的,亦要反思硬件的問題,現在是網絡時代,內地電影《白蛇傳情》之所以風靡國內是因為在網上得到群眾支持,將支持化成戲票,而粵劇如何得到年青人的支持亦要思考的。謝曉瑩相對比較年輕亦多諗頭與面向,得到獎項認同是實至名歸。


  以上介紹的幾個作品,好與壞在於個人看法,總體來說是偏向好處的。2021年能夠看到音樂界、業界飲水思源、保留傳統文化,加以創新撞出新時代的粵劇文化,粵劇新秀與中堅推動行業發展,勢必吸引年青人看看粵劇,關心本土文化。😀




2021年9月12日 星期日

進念新常態一《香港生死書》彌留間看人間一文/祝英台

   My Little Airport的《美麗新香港》有兩句歌詞,「這香港已不是我的地頭 就當我在外地旅遊」,19/20年的香港改變得特別快,思想價值觀的衝擊頗大,在社會瀰漫負面與離別成為了話題與面對人倫關係的破滅下,香港開始了一輪新的文藝復興來面對當下的變化。例如有人行禪打坐學佛、音樂、話劇界相繼出現與香港人情感與連繫到香港人大眾文化、集體回憶相關的作品。在面對《國安法》下文藝界也有整頓與自我審查之風,由出版、電影檢查,而香港大部份劇團皆是藝發局資助,還有是旗下場地的合作伙伴,在香港做音樂、做電影隨時面對不獲租場,即使批準也可以在表演前取消演出。曾幾可時進念做過很多諷時弊的演出,《東宮西宮》在十幾年時間成為劇團標誌性與品牌的劇目,由《特首不見了》到《西九》再到2017年出現最後系列作。


  再曾幾可時,《東宮西宮TV》跳入公仔箱,未有100毛式的抽水改詞,早就有《頭條新聞》式的嘻笑怒罵,講環保、講高官問責講教育。現在連批評也容不下的時候,連進念的演出也有所收火,是無奈是唏噓,亦是香港要面對的新常態,至少尚有文藝、看到一班年輕演員出生,仍然是要闖,仍然有活力與盼望。香港是生是死,不是一兩句可以說明。生與死,是在乎我們如何看待。To live or die,maybe it is a question。





我們都是符號

  坦白講,有好幾年沒看過進念的劇目,因疫情劇場停擺接近一年,進念一復出就搞了《心經即是巴哈》,這幾年進念遊走在前衛crossover與禪意之間,如《華嚴經》、《墨池》,在《香港生死書》提到《心經》、佛家的三世、輪迴、鬼道、中陰身、亦是有相關的意味,縱然只是小小的部份,亦感受到導人向善的方向。特別是最後進念大師兄楊永德的台詞相當鼓勵性,叫我們要嘗試,衝破自己。《香港生死書》的表演手法是一貫進念的手法,唱歌改詞、模仿、戲謔,有時無菱兩可,看似吸收了大量信息卻是碎片化,卻不是很明白但帶走了一點東西。只是近年來電視節目的表現形式也出現無厘頭但有意思的方式,例如《七救星》與某一個自肥節目,在玩弄中加進擦邊球與信息,視乎觀眾感受到多少,一切都是符號,穿衣是符號、顏色是符號。就連入場看一套舞台劇的「場刊」也壓縮至一個符號,這就是我們身處在虛實無法辯證的時代。每個人接觸的、聆聽的都變得零碎,例如某個電視台有新明星,起初某部份人會視不認識為批評,亦會為某種身份象徵,到經過時間發酵而變得習以為常,從而成為大眾文化的一部份。進念很前衛、很先進、進念很反諷、不過劇的手法與取材難免是重覆。例如以往就常挪用IPHONE作話題,到現在依舊,又例如會以為很認真探索香港命運與時政,部份內容扯上九不搭八的東西,還要玩最低級的食字,如「執生」、「食死貓」也算是生死的故事,胡胡混混。


  在進念的世界是混集的,信息亦是重覆,例如我們都成為了符號、We are the world、某些信息都是出至於詩影像劇場《我們都成為了符號》,舊瓶新酒,Fly me to the moon、音樂是記憶,記憶是符號,都是進念劇場常有的元素,即使不是每部也看,也不至於重覆,大概是技窮。《香港生死書》裡的A-Z的人物是《我們都成為了符號》的延伸,是別的項目的尾巴,A-Z裡的人物訴說著生與死有關的小故事串連在一起,總算是總有一個篤中觀眾。張國榮是香港人的集體回憶、奇諾里維斯是孤獨之王、與貓貓狗狗的相處、屯馬開通真的很興奮、演員用音樂用獨腳戲去留下記憶,去描寫荒誕怪奇的故事,同時胡恩威亦加入對佛學的感悟,劇場也從外部的世界拉回內在世界,加入禪意修心養性,劇場內遊戲人間,到最後回歸到主命題,生生死死不斷循環。


抽離看生死 生死都是緣

  說是影像劇場,有些影像是屬於二次創作。如對廣告的改造與改詞,亦有將其他媒介融合在一起,如歌、影、詩、文混集在一起。由肺炎、消費券、屯馬線到佛學、到生死的連結,事實上也沒很大關係,感覺上是在玩,在抽水,不過香港現在也只餘這個層面去論事,民間也不太可以說,從某種意義上劇場的自由已死。又或者是反諷,參考了十多年前的一篇評論進念的藝評,作者提到進念的經營手法,利用明星效應與通過堆堆砌砌與含糊不清。對進念來說這種手法十年如一日,對香港世情的觀察只流於表面而缺深度,有一種創作人的自我沉醉。初看或者會覺得表演手法很潮,很型,但多看幾次就不外如是,難聽點講是不知所謂。


  《香港生死書》與其它同期的演出相比,當其它劇團重演、嘗試以香港人的日常生活去回憶香港的舊時、去嘗試講香港人的生活、亦有以MK仔作主題回顧香港人的集體回憶時。當劇場出現幾部與香港倒數、懷舊有關的劇目,伸延至香港劇場人在環境下面對的迷思,明顯作品反映時代的聲音,偏鋒的作品難以出現。


  ALERT:進念明年要迎來四十週年,過去出現過不少有份量的創作人與友好,現在有部份人在禁聲之下,而進念過去亦辦過一些傳統與現代的跨界合作。在本土劇場上如何代表到香港人的時代精神亦是未來要思考的一環,到底香港人需要什麼劇場作品,只流於喜劇瘋笑,還是勵志社會性的,又如何追求美感與藝術性,都是重要的。而《香港生死書》引伸到對香港劇場當下對時代的迴響,只是活在舒適區中。如何讓劇團的節目有玩味又有前衛風是逼切課題。


  誠然,《香港生死書》並沒有確切講生與死,觀眾用抽離的角色身份去看劇場,去看香港的生與死。有人看到「離相」,或者是彌留時的狀態,一種人不人,鬼不鬼的狀態。至少這部劇道出香港人仍未死,以瘋瘋癲癲像場棟篤笑的影像化舞台表達香港人要面對的事情,做人要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每個人都要死,生活教人生不如死,劏房猶如地獄遊,又以消費券諷刺地府陰司錢,亦以白駒榮的男燒衣作介紹,觸及死後的世界。而演員演出亦戴上口罩,並不是為了防疫,而是有種不問不說的意義。無論是生是死,也有要做的功德,所以生死不是最重要的課題,而是用什麼心態去面對變化,個人的變化、社會的變化,有很多事情也不是一概而論。香港人要面對當下是過往的安逸怕事所造成,一切有因亦有果。即使現在面對變化,對個人來說亦是內心世界的磨練。

年輕演員蘇楚欣
                                

  香港是生是死,劇場是生是死,各自表述,但在這個劇場還是有栽種苗子的。13位演員除了進念老大哥楊永德、假音人外還有本地新演員,華姐亞軍林宣妤、《全民造星2與3》的參加者,姜卓文、蘇楚欣(Sobi)與翁煒桐(阿拼)。有的是演藝學院畢業,有的是星二代,在劇場市道低迷下總算有劇開,在選秀節目出身亦不代表大紅大紫,在這個劇亦不一定有所長,在選秀節目中多多少少都因「節目效果」而被誤導,其中阿拼在選秀節目上被節目組抹黑是有必要為他平反。Viutv的娛樂節目欠缺對個體的尊重,事實上Sobi與阿拼都是值得支持而全能的年輕演員,唱功並不差。再看看林宣妤對抗暴食症的故事,人生就是患難中成長,跌倒再起身。縱然劇本並不可觀,欠缺焦點,也許尚餘的是一點感情分,由中學時接觸《東宮西宮》的一群演員,包括凌梓維、陳淑莊、到現在分道揚鑣。看到假音人與David仍在團隊,香港未完全死晒。《香港生死書》留下的是年輕人的種子,放手給年輕人機會吧。


(參考資料: http://www.artscritics.hk/?a=doc&id=54 鄧正健《華嚴經》與後進念犬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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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9月9日 星期四

流金歲月:張曼玉和鍾楚紅孖妹相伴覓《青蛙王子》

 1983年,張曼玉驘得香港小姐亞軍,從此影視雙棲扶搖直上,先後有《新紮師兄》、《畫出彩虹》,到現在簽下摩登天空獲得歌手的身份。從一個普通的香港移英的女生到成為康城、柏林影展的國際影后再加上華語的金像金馬獎成四料影后。張曼玉(Maggie)憑《青蛙王子》(1984)初登大銀幕,同年有機會與哥哥、梅姐合演邵氏經典電影《緣份》,張曼玉曾經被詬病為花瓶,現在回看當時眾多女星出世下,對張曼玉的批評未免過於嚴苛。當日回看老電影最初的清澀與清純可愛令人會心微笑,八十年代張曼玉與鍾楚紅(紅姑)曾經合作過三部電影,分別是《青蛙王子》、《流金歲月》與《星星月亮太陽》(1988)。1984年張曼玉作為新人在《青蛙王子》裡與紅姑平分秋色,此時紅姑作為大姐姐照顧著新人,同年譚家明以紅姑的洋名為名拍下代表作《雪兒》(Cherie)。說到紅姑十多年的影視生涯,與不少男星合作,為人津津樂道應該是與發哥拍《秋天的童話》(1989),紅姑的電影角色中大多數角色曬比較神秘與風塵味重的,例如楊凡的《意亂情迷》、《雪兒》,而有幾部電影紅姑更飾演舞女角色。而事實上紅姑也有清純的一面,而且十分「Girlfriend-able」。在《流金歲月》與《青蛙王子》就展現出不加修飾的紅姑,而且都是以曼玉與紅姑的雙姝情為主,讓我們以兩部電影與二女談一場戀愛吧。



去,流逝似金年月

  《流金歲月》近年可以說是話題作品,內地翻拍劇集找來倪妮與劉詩詩演亦舒筆下的蔣南孫與朱鎖鎖,對香港觀眾來說亦舒的故事發生在香港,與內地格格不入。這幾年間戲院先後上映過楊凡的修復作品,包括導演曾經包場上映《玫瑰的故事》(1986)、香港國際電影節播過《意亂情迷》(1987)與《流金歲月》(1988),前幾年戲院亦做過回顧。關於《流金歲月》的文本既有師太珠玉在前,要拍好不容易,要講楊凡的代表作《流金歲月》的演員昇華了角色,而國粵版的同名歌曲也是點題之作。可以說亦是張曼玉與鍾楚紅定義了南孫與鎖鎖,再也沒法回頭。看過導演的散文集《流金》(2015年,牛津大學出版社)中的一篇散文《流金歲月》就說了一些拍電影、寫詞的點滴。據導演所講最初的主角要找葉蒨文來演(應該是演由上海來港的朱鎖鎖),但因緣際會檔期不合只好請她唱主題曲,而主題曲的背景是來至戲中曼玉與紅姑奔向夕陽的畫面,而那畫面來至美國電影。國語版主題曲由甄妮主唱,詞人鄭國江直接用楊凡之名填詞,直到現在《流金歲月》應該是楊導的心聲與代表作,在其新作《繼園台七號》也有用到此曲作片尾作,以致他心愛的香港。誠然影評人未必喜歡楊凡,但他的電影裡美指、服裝與如何造星將他們最美的一面拍出來是確有一套。


                                           「一個人對一個人好總有原因」


   電影與小說裡以兩個女生的命運為主心骨,電影版在她們中間加了個男生家明(鶴見辰吾飾)形成一段三角戀。南孫自小衣食無憂受到百般寵愛,鎖鎖寄人籬下看家族長輩面色做人,二人在中學形影不離是對好姐妹。在電影中家明、鎖鎖與南孫三人情竇初開、帶點俏皮與暖昧之情,到中學畢業二人關係起了變化,南孫繼續升學;鎖鎖要自立養家,當起舞女維生。其中一段戲是曾江(南孫爸爸)跟南孫說起鎖鎖當舞女的事,南孫表現得難以置信但沒看不起鎖鎖,因為理解,所以懂得。鎖鎖需要錢去應乎報以白眼的家人,她無從選擇。出了社會後二人繼續當好朋友,但接觸的東西跟年少時大相脛庭。電影版將長大後的焦點集中在三角戀,已為有錢人情婦的鎖鎖生活上向上流,卻成了籠中鳥。南孫大學畢業在時裝公司工作,總算養活自己,感情空白。家明的再次出現撩動她們的情感,縱然南孫知道鎖鎖喜歡家明,寧願自己心裡苦悶也無損她與鎖鎖的友誼。在電影裡兩人在海邊談心,見證著二人的成長,在書中就有以下的金句。


                      「我成功,她不妒忌,我萎靡,她不輕視,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在電影的結局,礙於鎖鎖的生活出現變化,到最後將家明拋下給南孫,感情猶如玩物。相對來說小說版與電影是兩個世界,小說的世界裡聰慧的南孫又怎會沒男友、而小說版中金蘭姐妹對彼此的生活都有啟導的作用,如南孫的祖母原先不愛南孫是女的,可鎖鎖在蔣家的日子深得祖母的愛,又如南孫媽媽再嫁,《流金歲月》的小說除了反映兩個女生的交集外,也反映了女性衝破封建價值、勇敢追求的價值觀。而電影版留下最大的成就一定是兩位女星最輝煌與美麗的一面,鍾楚紅在九十年代初急流勇退,張曼玉日後成為蜚聲國際的影后。看往日的電影,看著演員一部一部片成長起來,要製造星味是要靠個人內涵、素養與氣質,八十年代的逝水年華,只可追憶。





《青蛙王子》一「追女仔」系列的雛型




   王晶可謂是張曼玉演藝生涯上的伯樂,縱然王晶的作品部份低俗下流與拍通俗的賭片與追女仔片,張曼玉港姐完結後就火速搭上星途,開始拍電視劇與電影。王晶將同一套公式的「追女仔」系列發揚光大,後來發展到追男仔,而有其它導演參照同一模式繼續追女仔的餘溫。而王晶拍的大部份追女仔片都會有陳!百!祥!,咸濕伯父配美女,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張曼玉在幾部追女仔/男仔電影都是當女主角,可謂是玉女掌門。邵氏的《青蛙王子》就是追女仔的雛型,雙生雙旦組合,鍾鎮濤配鍾楚紅、陳百祥配張曼玉。鍾鎮濤演戇男實則是鑽石王老五,陳百祥當搞搞陣的下把位襯托男主角的一表人才。


  《青蛙王子》的故事從夏威夷開始,富家子陳立品(鍾鎮濤飾)與Lolanto(陳百祥飾)是一對砂煲兄弟,在夏威夷與二人發生誤會不打不相識,穿夏威夷傳統服裝的郁德美(鍾楚紅飾)與泳裝的貓仔(張曼玉飾)特別肉感與性感。陳立品奉父親之命回港查公司帳目,豈再遇二女,誤打誤撞二男的身份被誤會,陳立品由上流人士做普通司機,而Lolanto一躍成公司高層以掩人耳目。期間二男二女互生好感與情愫,貓仔與阿美開始時仍會因夏威夷的誤會而認定他們兩個是不三不四的男人而有所顧忌,貓仔還要整蠱Lolanto,在飲品中加料,在廁板塗AA膠。而阿美開始欣賞陳立品的為人,處處幫助他。本來二男二女有好發展,情根開始栽種,誰知袁飄飄(關之琳飾)知悉陳立品的真正身份,設局令阿美憎恨男朋友,借機裝天仙局扮與陳立品發生關係與扮慘扮病而要抱得新郎歸。最終奸角搞出一場大龍鳳劫走阿美,逼使陳立品娶飄飄,一眾人惡鬥「大傻又大惡」的黑道中人,又胡混又好笑,製造喜劇效果。最終當然邪不能勝正,一對戀人大團圓結局。





  坦白講,《青蛙王子》在設計角色上花了心思,至少不是單純兩男各追女仔,得手然後完結,而是加插了兩男互換身份然後調查公司的內幕而引發各種戲劇衝突與價值觀。鍾鎮濤一派正經成「落難公子」,阿美誤會他被黑社會追數,誰知最後青蛙變王子,有望嫁個有錢人。而Lolanto水鬼升城隍,考驗貓仔鍾意他的財還是人品,電影到最後沒交待二人的感情後續,只知道是好朋友作結。八十年代的電影用鍾鎮濤做男主角是一舉兩得,外貌與才華加分,更可為電影譜曲,為電影創作了兩首歌,主題曲為《寧願做青蛙》,配合與紅姑在戲中拍拖的情節描寫城市空間的狹窄,難以有容身之所。插曲為《夢裡情人》一首輕快的歌曲,帶出鍾鎮濤的陽光活力形象。在電影中有一幕有趣的是紅姑與鍾鎮濤去完街,男朋友送女朋友回到家門口,雙方也猶豫應不應該有個Goodbye kiss,結果你閃我躲,出現了一幕「陳立品」錫陳立品的畫面。


  八十年代的港產片時興都市喜劇,後來德寶公司、UFO的出現主打中產喜劇小品與家庭、小康為主的片種。在現在香港電影甚為鮮有,《青蛙王子》除了曼玉與紅姑外不得不提的是關之琳的出現,早有兩美相伴,再來一美人,現在的港產片也不會有這樣的陣容,對男演員來說大飽眼福。《青蛙王子》呈現了當時年輕人的去處,看電影、打保齡球、現在保齡館式微了。不經不覺香港電影亦沒有青年人的面貌更遑論青春偶像,公認的帥哥美女絕跡,都市喜劇也淪為四不象的哀怨復仇電影,亦不存在望君一笑的凌亂場面,都市喜劇的犯駁與胡弄某程度上是港產片的一大特點。三十多、四十年過去,香港電影面貌,社會風貌改變不少,曾經當紅的鍾鎮濤晚年成為廢老,陳百祥依然黑人憎,還是懷緬兩位女主角的風采好了。


曼玉、紅姑美豔動人




   今時今日談《青蛙王子》主要也是想談兩位女主角的成長與吸引力, 電影裡的張曼玉俏皮又可愛,從第一場出現穿泳裝身型圓潤,然後穿OL服裝與晚裝示人,衣服配搭也好看。在戲中有一幕要她親Lolanto一下,這下陳百祥真是賺了。當時張曼玉作為演藝圈新人,很青澀又可愛,有年輕人的活力與反叛心,在同代的女星中一路扶搖直上,也很難怪日後繼續成為「追女仔」的骨幹,此外她也敢於突破自己嘗試不同的角色,參演的喜劇數量還是挺多的,雖然《青蛙王子》是第一部戲,角色要求比較貼近現實,只需要負責美與好動就夠。在《青蛙王子》裡兩位女主角除了開場與結尾有同場戲份外,大致也是分開拍攝,但也無阻兩姐妹的感情,例如她們會玩弄兩位男主角,在結尾互相幫忙拯救大家。


  在戲中最喜歡的一定是紅姑,轉眼間今年紅姑已經登六了,時間真是催人老。《流金歲月》前半的紅姑面對生活的洪流而逆流而上,下半生活無憂,靠的是個人的美色與實力。《青蛙王子》的紅姑是少見的可愛、純情、小文青、羞澀,亦是少有在電影看到樸素、小鳥伊人的鍾楚紅。戲中的阿美見義勇為,先幫助陳立品解困,後幫他搵工,未知陳立品的身份前亦無介意他出身寒微。而陳立品亦是個守禮的人,二人互生情愫,開始拍拖。其中有兩幕值得一講,首先是戲院一段,Lolanto教陳立品抽紅姑水,紅姑家人未出發先教防狼術,最終抽水術不奏效,將喜劇與誤會融為一體,二是《寧願做青蛙》中二人渴望過簡單的生活、夫唱婦隨。雙鍾的演出帶有男女間的羞澀,紅姑怕怕羞羞望對方,二人欲拒還迎,暖暖昧昧,竟然是最吸引人之處。


 


  而且在戲中紅姑傻傻戇戇,即使署名青蛙王子的送禮,也不為所動但不知身邊已有王子在側,她做人有原則,知道陳立品是有錢人不但沒特別開心,還責怪他玩弄感情,讓妖婦飄飄有機可乘。到後來結尾的一場綁架有情人終成眷屬,佳偶天成。對比大部份鍾楚紅主演的電影,《青蛙王子》是貼近生活與少女氣息重的,懵懵懂懂、單純、不被污染、架著大眼鏡隱約有書卷味。王晶早期的作品能夠成為1984年十大賣座電影之一亦全靠演員陣容,如今看來情節上或許已玩爛過時,但舊有明星的風采卻是永恆的,亦不禁要高呼我愛紅姑!而王晶在日後亦為Lolanto度身訂造了《我愛羅蘭多》作《青蛙王子》的姐妹作。


  由貓仔阿美到南孫鎖鎖的延續,昔日港產片星光無限,有趣的是看著她們的成長到育成世界級明星,有趣的是看到她們年輕就可以當主角的時候。懷舊亦不忘用現代人的角度去看,生活在八十年代是多自由、多簡單、演員真多機會發展,一個劇本有套路也不至於被批判,一個演員可以健康成長。張曼玉為了樣子更好看箍牙整走小虎牙,1988大約是她的轉捩點,舊時電影時尚的服裝,展現出城市風貌,過去的自由、社會輕鬆的環境已不復再。只是知道香港不會再有鍾楚紅與張曼玉,她們只能夠活在那個年代,而新香港的愛情片連老本也懶得食,連愛情片也相繼絕跡香港。或者有一日我們會懷念起王晶的屎尿屁演出,懷念美好的時代。


2021年9月1日 星期三

【 體育系#4】集合吧!香港保衛隊一《點五步》的直球衝擊

  對的時間做對的事,此刻香港人面對離散、面對未知更需要看一些有份量可以振奮人心的電影。《點五步》(Weeds on fire) (2016),離最初上映到現在已經五年,當年的演員與導演趁著這個時候重映這部片回顧一下心路歷程。五年過去,當時的演員與導演在事業上也有了機會,五年香港已經變了樣。時間會論證一部電影經不經得起考驗,恭喜《點五步》捱過了,在此時此刻起了作用。影片開拍以2014年的雨傘運動開始去回顧沙燕隊的經歷,以大局切入描寫一段香港棒球的歷史,五年後亦反映出香港人在運動發展上並唔係垃圾,港隊在東京奧運相隔25年奪金,2021年香港隊在奧運歷史性奪一金二銀三銅,從九六年的零的突破從港英時代到2021年張家朗97後青年人奪金,香港在國際賽場上小球出色,大球卻未有機會登場,或者我們可以期待棒球隊?在今年東京奧運香港電視台未有直播棒球賽事,皆因本地無棒球的專業人員亦無棒球氣氛,而暗中香港的棒球界曾經有不為人知的小成就。


  《點五步》裡的學生在香港少棒比賽擊敗了日本隊,這段鮮為人知的歷史因電影的出世而發掘出來並加以改編。從獅子山、城門河、禾輋邨(電影在大埔取景),寫出一段地區球隊如何影響香港棒球的發展。縱然棒球在香港是小眾運動,但你可知道香港有男女子棒球隊,香港女棒出征女子棒球世界杯,男子也有個別的比賽,包括世青賽,參與亞運與全運會。《點五步》之前亦曾經有一部棒球電影《無野之城》(雲翔導演),而兩部電影也有用到真實的棒球運動員,前者是一部以棒球包裝同志基情的電影,焦點落在全裸的球員。而《點五步》就是以歷史事件,真實的人物改編的電影,回歸到棒球比賽的真摯情感。而電影裡觸動人的是前特首曾蔭權提到1983年擔任沙田民政專員期間,是他公職生涯上最鼓舞,最難忘的一年。戲中亦有飾演曾特首與曾俊華的演員,他們對沙田街坊的貢獻創造了幾個香港第一,第一次放煙花、第一次有社區棒球隊。

                                               

  沙田,曾經有很多集體回憶,新城市廣場的音樂噴泉、UA戲院、城門河龍舟、八佰伴,看電影回顧沙田的發展由農地到住了三十萬人的衛星城市,乃是港英政府人口遷移而推出的土地發展計劃。而最重要的是我們知道沙田的沙燕橋是為了沙燕隊的成就而命名,沒看過這部電影根本不會發掘這段本地歷史。現在要知道沙燕隊更多與真實的事情,在三聯書局在2021年出版的《棒球拾夢一十位棒球人的傳承故事》一書就有兩位與沙燕有關的人士分享,書籍再配以電影有助理解沙燕與香港棒球的本地發展歷程。


投手與捕手一大學電影學院的全員協作

  投手是球場上主宰勝負的一員,一場比賽要勝利要靠投手的制球壓制打者,投捕拍檔發出指令,控制場上的局面。過去香港演藝學院碩士班協作周冠威拍攝《一個複雜故事》、以前亦有讓電影學院的學生拍過一部以陳慧作品為題的《咖啡或茶》。香港現在多了大專院校發展電影與創意媒體,如城大、演藝、IVE也有相關的文憑與學位。而這次台前幕後都是與浸大有關,浸大有電影系也有相關的文憑,智叔生前在浸大任教高級文憑、而監製的都是電影界的人馬,動員了很多學生參與電影,在電影業低迷下組團隊拍攝,集合實踐與謀生的作用。縱然在拍攝後在網上有質疑無糧出的聲音,但對於學生來說在艱難下有實習機會,電影學院仝人齊心做一件事,由得到電影發展基金的比賽的二百萬到成品,雖然作品是粗糙但反映了戲裡戲外的集大成。

                               

  在《點五步》中由學生負責寫劇本,電影出現社會運動的畫面亦反映五年前社會環境的開放包容,現在的香港在重重監督與檢查下不再復見,更見電影的價值與意義。縱然有聲音指出不應該加插政治的元素,但要知道參與的人都是年青人,他們有創造時代的可能性,而年輕人最想有發聲表達的機會,當時的年輕人覺得社會事件是思想的啟蒙作用,社會不能夠忽視年輕人的聲音,無論是那一個時代都應該學習年輕人、珍惜他們。時間會改變對電影的看法,不能改的是時代面貌與精神。


打者一港式青春熱情猛打

  打者,站上擊打區的1-9棒,球隊要得分就靠他們打到分數。《點五步》是香港久違的青春電影,男兒在球場上的激情、拋頭蘆灑熱血,在陽光與藍天映照下一班人一齊齊心做一件事,本身棒球就有熱血的基因,再加上日式漫畫與少年人在青春期的傻戇、單純、配合年輕演員的演出,面對教練智叔的激漲法,由一堆爛泥訓練到脫胎換骨,是一部勵志電影。在2011-2020的香港電影所呈現的青春大多是由中年人緬懷過去的青春,如《哪一天我們會飛》(2015)、《王家欣》(2015)、甚至運動題材《逆流大叔》(2018)以中年人為藍本。要講到青年人的電影可能要數《狂舞派》(2013),《狂舞派》雖然是舞蹈題材,包含著年輕人對潮流的指標與元素,但那種青春的描寫是對別的藝術形式的賤視與一副很自我的樣子。當年《狂舞派》得到賞識是因為香港電影久未出現過年輕演員,亦久未有新潮的玩意,而當導演拍續集風頭不及當年勇,同時導演的其它作品也顯然有不足之處,與世代難免有隔膜。《點五步》雖不至於優秀,但整體有種年輕人的味道與傻勁,即使有缺點也不至於與時代脫節,在片頭片尾也是以中年人的角度去看香港,但相對來就中年人仍抱持著年輕的心與追求,而中年人的旁白仍表達了對年輕人的支持與對社會的響往,建立兩代人的連結。

                                      

 青春電影,最主要要寫出青年人的快樂與哀愁,寫時代面貌。而電影由八十年代香港所處的環境鋪陳到現在的香港,從殖民地到香港年輕人在思想上的變化。電影裡有很多支節,先集中講好處,好處就是打棒球很熱血、集體主義、隊伍跨越相處的鴻溝排除萬難完成一件事。林耀聲飾演的角色由懦弱怕事的青年到被球碰到仍站起來投球,展現出強大意志,在最後一場比賽隊友互相依靠大家的力量而優勝。這場勝利看似微不足道,對於眾人是不可磨滅的記憶。不論勝或負,總叫做搏盡無悔,很純粹去做好一件事。五年後放諸香港,在人心複雜的時候有很多分化與離間,其實大家都需要集合眾人之力打一場好球,這幾年發生的事更讓人珍惜與體會手足之情,雖然大家做著不同的事,但也是為了同一個目標。


接殺、三振出局一節外生枝、過多脈絡

  顧名思義,接殺與三振出局就是出局。坦白講,《點五步》不是優秀作品,如果講上個十年有那位新導演特別標青,有那些首作電影是一鳴驚人,不客氣地說是欠奉。總不能每部戲也要用誠意搭救而忽略編導演的問題,例如電影裡林海峰聲演林耀聲的個人單向視覺,聲音略煩,又例如林耀聲與胡子彤之間因妒忌成恨,胡子彤成為小混混,二人分道揚鑣。還有是戲中林耀聲的家庭問題,母親的出軌,家庭的缺失,以致是胡子彤演渣男令到談善言未婚懷孕。對於只有九十分鐘的電影根本沒有空間處理過多的問題,處理上未免貪心與充塞場面。這些社會問題通通都要出局,而應該花時間在球隊的建立、掙扎、球員的練習與關係。有這些情節的原因亦可能考慮到教化的作用,古惑仔、未婚懷孕多是公屋環境常有的問題,而青春電影亦有老派保守的思維而駁斥年輕人的思想行為不負責任。


  《點五步》的劇本難免太多節外生枝的地方,在真實的沙燕隊史上加鹽加醋,故意要他們由小學生到中學生,以滿足青春成長的故事。在片尾出現沙燕與香港棒球的發展,昔日沙燕的球員如今成為香港棒球的主軸,繼續薪火相傳。戲裡戲外皆有堅持。


  打棒球的原意是為了將一班無所事事,讀書不成的年輕人一個成長的機會,學會紀律。而電影最主要談的亦是成長的苦楚,被朋友出賣、得不到心愛的女生、什麼都一事無成,唯有在棒球身上獲取成功感。而電影裡縱然有瑕疪有不足,依然感動人是因為我們成長中也是如主角一樣,不就是想做個普通人,不就是每件事都忍讓,在戲裡「點五步」的意思是粗口,但點題的意思是投手踏出去的每個半步半步就是移山倒海的力量。


「不死三振」一願你知每步每步和誰奮鬥

    不死三振,是專業的棒球術語,在場上不算常見但偶有出現,意思是投手暴投或捕手出錯(日本:捕逸),而讓打者在滿球數下上壘。在電影裡穿插著八十年代殖民地與移民潮的片段,一路以棒球與香港時政雙線並行,當時的年輕人沒法控制自己的命運,香港人在港英政府下過得安逸,而真正改變香港人關心自己的權利亦是一班年輕人,而年輕人喚起中年人的初心。在過去十年香港發生了很多由年輕人主導的社會運動,視野由八十後到現在零零後出現,對於香港目前的環境,只想用《沙燕之歌》來寄語。


                            願你知每步每步和誰奮闘 別再憂未能動搖命運之手


   對於香港人或許我們未能上壘,未能完成比賽,但總有機會等待上壘的機會,而不輕易說放棄,社會上有很多離愁別緒,很多人說氣話而忘記了團結、社會上彌漫不信任與分化,人倫關係正在破壞,這個時候看《點五步》是賺人熱淚與測試到觀眾對香港有多少愛。


結語:五年後的大家

  《點五步》成功帶出一班年輕的本地演員,現在林耀聲、胡子彤、談善言也有大大小小的電影工作,他們的電影陸陸續續也會上映,談善言拍了電視劇,在雜誌做模特兒亦擔任MV主角,亦有做電影女主角的機會。林耀聲繼續有做男主角的機會,這些演員未必是明星,現在是他們的收成期。智叔雖然已離開,但他支持年輕影人的心是值得借鏡。而導演陳志發也有拍電視劇的機會,香港人只要默默去做就會有成果,能夠通過《點五步》認識香港年輕人,我很幸福與為他們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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