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24日 星期二

美麗世界的孤兒一談楊紫燁《潁州的孩子》與《回訪》

印象中已經是第三次看楊紫燁(Ruby Yang)的《潁州的孩子》(2006),這次再看有機會看到《回訪》(Revisited)與聽聽導演談當時拍片的點滴,再重新寫一篇文章補充。(不堪入目的舊文回顧請按超連結)。今年奧斯卡有一部最佳紀錄短片提名作品拍攝與紀錄香港在19年的事,在民間與官方都引起了反響,民間樂見影片的出現,希望世界看到香港,而官方則想盡辦法譴責與屏蔽奧斯卡。近幾年奧斯卡出現政治化現象,由種族、政治表態、甚至到世界各地的話題作,奧斯卡的未來要體現什麼價值,多多少少都有動搖。不過奧斯卡落選亦不代表電影沒份量,也不用灰心。對香港人來說,那部外國人短片提到香港有助他們認識紀錄片,除了成龍與《臥虎藏龍》的美指葉錦添與攝影師鮑德熹外,香港亦有奧斯卡得獎者,而且是冷門的紀錄短片,《潁州的孩子》在2007年拿下小金人,後來楊導的《仇崗衛士》亦入圍了2011年的紀錄短片提名。



  近十年,楊紫燁回流香港定居北京,積極為香港培養紀錄片人才,包括成立紀錄片的組織,推動發展,而她的作品關心邊緣弱勢社群,亦包括歷史、中國元素,部份與公益/社企有關。她成立的影視機構名為倡愛,相當有意思,單是愛滋病題材的紀錄片就有幾部。姚明的公益廣告、同志愛滋感染的影像《彼岸浮生》、大學生的女病患者《朱力亞的故事》,這些紀錄片屬於官方與半官方組織。而《潁州的孩子》與那些不同的是,它是一部暗陰面與悄悄地進行的計劃。在2004年左右她認識了研究愛滋病的專家何大一教授,於是透過當中的關係認識到阜愛(協助愛滋病童的民間組織)的主事人張穎,跟隨他們到安徽潁州拍攝,導演透露原本她希望到河南拍攝(賣血而染愛滋的重災省份),但因政治問題而無法動身,轉移至鄰近蔓延的城市,當時社會與國際只知道河南有大量愛滋病病人群體,而不知道安徽也有部份,所以順理成章揭發了事件。


  最初認識中國愛滋病、河南賣血源於高耀潔教授是中國防愛第一人,何謂「中國醫生」,不需要拍什麼大電影歌頌,真正的中國醫生是仁心仁術為人民服務。當醫生也要維權,而高齡的高醫生在晚年被整肅而流亡海外,是一件諷刺的事。而高醫生曾經獲領導人接見也有如此對待。如今,講到愛滋病童的《潁州的孩子》在網絡上也成了禁詞,只會見到國家有多進步,有多少資源,但從來也沒有探討問題的成因與懲治相關人士。為什麼賣血的人會染上愛滋病?就是為了加快賣血者的身體恢復,把紅血球輸回到他們身上而共用針頭。每一次賣血,他們會得到五十元與一些雞蛋糕作回報,在農村這是最快賺到錢的方法。


為孩子付出的隱形人

  這次再看紀錄片補充了張穎這個人與阜愛組織的資料,是個不可多得的人物。本來張穎是個外交大學畢業的小妮子,與丈夫結婚,在當地是個小富婆,不愁衣食。2003年,美國的大學教授在阜陽做田野考察,期間需要懂英語的人就找上了她。其實外國人在中國一直做某些工作,現在外國人的身份多了一重猜疑,有些外國人在中國領養孤兒。而張穎認識到愛滋病童亦是因為孤兒的緣故,任楠楠是她遇到的第一個孩子,當時第一眼見到她時生了疱疹。在紀錄片看到的楠楠當時已十多歲,很害羞寡言。正因為與外國團隊發現了楠楠,能夠借助外國的幫助而供應兒童用藥給她,楠楠是個幸運的孩子。


                                          


  在片中對張穎的採訪與工作片段並不多,但私下她對孩子有如再生父母。其中一位孩子高俊是愛滋病童,祖母去世,父母也走了,家裡的長輩不願意收留他。輾轉高俊去到寄養家庭,本來生活稍稍轉好,可是病情加劇而再起變化。影片要在外國面世就要用上孩子悲慘的故事,不是為了煽情,而是令到當事人減少制度上遇到的麻煩,所以沒有深究在成因與出於義憤,而影片也沒有提到張穎在婚姻與家庭生活上的犧牲。她就是無名英雄,在2013年拍攝的《回訪》,阜愛已經成立十年,在《潁州的孩子》裡出現的孩子生活上也有明顯的改善,楠楠、高俊、黃家三姊弟仍然在組織裡做義工與受養。從影片面世,張穎與組織也出現變化,一來組織得到國家的支持與表揚,但組織仍然欠經費,二來是組織受到更多的求助,例如在門口會有棄嬰。三來與當地幹部的溝通亦跟以往有所不同,關係由以往信任到略有猜忌的。紀錄片一方面推動了社會的進步,但面世後同樣面對政權的制肘,看紀錄片也沒分好壞,而是建立對世界構建的維度,拍片也不能夠拯救世界,對導演來說她說花了一整年時間剪輯,面對自己的情緒亦是煎熬,而在日後楊導的電影視角中亦十分關心小孩的成長,而私下亦有繼續關心拍攝的對象。


《回訪》:從《潁州的孩子》面世到恍眼成長

   《潁州的孩子》裡高俊的經歷最為坎坷,一來是居無定所,二是村裡的小孩子都不願意跟他玩,從影片開始他的表情、動作也是不安,欠安全感與關心,例如驅趕小動物與經常說要揍人。看著他像人球被踢來踢去,家族沒人願意接收小孩。黃家三位孩子在鏡頭講述在學校如何被排擠,要發奮圖強不讓別人看小,楠楠的大家姐因為妹妹的情況而離家出走不認妹,二家姐不敢向夫家坦白妹妹的病情。原先楠楠再沒有親人照顧,但不幸中的大幸是說服了叔叔收養她,叔叔最初因為害怕染病與無知而不願意照顧她。影片隨著高俊的流離失所而結束,而當看到2013年拍攝的《回訪》由陰暗的氛圍,氣氛180度改變,可謂是跳脫的觀影之旅。


  拍攝《回訪》源於阜愛成立十週年,導演回到當地看到組織的轉變,此時組織有了固定的地點亦收養了幾位病童寄養,其中一位就是高俊。經過幾年的事情,居無定所,終於安定下來,而他的臉上終於有孩子應有的笑容。黃家三姐弟讀大學與出身了,爭口氣了。而楠楠有了丈夫更生下沒感染到愛滋病病毒的孩子。表面上大家生活條件也改善了,而暗裡亦仍然存有陰暗面,楠楠丈夫在愛情路上亦有掙扎,但戰勝了恐懼,但家人不太知道楠楠的背景。而黃家三姐弟的同學也不太清楚他們的事情,有愛滋病這回事變成了不問不聞不說。至少,他們病情可控下可以存活很多年亦可創造自己的未來。看到孩子恍眼成長,多多少少會有想像中間的事,組織的轉變,國家的轉變,連帶命運的轉變,紀錄著人生無常與不確定性。導演沒可能作長時間紀錄這些孩子,《回訪》就如是賺到的續集,對導演與團隊所講最開心的不是電影有沒有得獎,而是孩子的變化,變得更好。或者有一日,我們會聽到他們不需要再隱暪病情的消息。



  別哭 親愛的人

我們要堅強 我們要微笑

因為無論我們怎樣

我們永遠都是這美麗世界的孤兒



  最後引用汪峰的歌詞《美麗世界的孤兒》來寄語大家,寄語孩子,生命無常,要堅強要活得對得住自己,不枉此生。



《回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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