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6月19日 星期六

通往粵劇之路(二):如來如去.《後話西遊》

 第四十九屆香港藝術節在疫情期間分別以線上與實體形式舉行,當中戲曲作品有《挪亞方舟》,網上版有京劇《龍鳳呈祥》與融合新編粵劇與劇場元素的《後話西遊》,本來《後話西遊》是2020年委託作品,延期至2021年以錄像方式上映。由年輕劇作家江駿傑編劇與演出,再找來樂師與劇場人來合作而成。對江駿傑的作品早有認識,藍天藝術工作室的代表作《女兒國之無明愛》是由江所編劇,公演過三次,劇作主題曲《女兒情》相當洗腦,唐僧四師徒困在女兒國面對女王對唐僧的愛慕之情,二人竟有宿世恩怨。唐僧也是人也會有愛慾之情,二人譜出禁戀。女兒國遭到河神的咀咒,必須捨愛捨己平息災劫,女王犧牲愛情為了讓唐僧完成取西經的重任,相約來世再見。總括而言舞好睇,戲有意思,歌好聽,是筆者心中要翻撻的劇作。


  香港粵劇界當中《女兒國》的題材中亦有雙胞胎,分別是康華粵劇團與藍天藝術工作室的作品,在粵劇作品當中較少出現女性的君主,題材上是頗為另類,特別是涉及禁戀,劇情涉主僕、師徒、君臣,男女之間的情誼。《後話西遊》某程度上是延續了之前劇作的命題,並加以想像與改寫,將戲曲(南音)、中樂、形體的舞台劇,是比較前衛創新的表達方式。

                                            

  真假經書與大話西遊

  在《西遊記》中有一節寫到唐僧四師徒去到小雷音寺,唐僧堅持入內參拜,堅信裡面會有佛可拜,實際上是變節神仙成妖精設下的局,借佛敗壞名聲。即做唐僧四師徒知道小雷音寺是假道學建立的依然要過他們取西經途中要遇到的劫數。在書中寫到如來佛祖教悟空收復黃眉老祖。在佛教中有無我的概念,在《後話西遊》裡有很多的可能線索可以參透,眼前的一切既是試探,考驗各人的定力,也許是他們師徒命中的一劫。又或者是最後的結果,取西經是一個謊言,到頭來取到無字經書一場空。在無我的世界裡,眼前的這個我非我,真真假假,虛則實之。在某一個平行時空裡,唐僧取了西經成佛,又或者在另一個時空,他沒有取到西經。而在劇中他是取錯西經還是取了真經,這是觀眾自我探索。


  在劇中,真假西經卻成了師徒間信任與情緒爭吵的爆發點,唐僧相信眼前的是真經。即使眼前的觀音象徵物慾與貪婪,但他也傾向相信是真經,相信冥冥中有主宰。孫悟空質疑不願再聽從師父的話,八戒想息事寧人討好兩家,悟淨靠在大師兄一邊,唐僧開始唸《金剛經》中的「我相即是非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亦是非相」,讓他們警惕自己眼前的事物並不是真實,但無效,十四年師徒情反目成仇,幾人困在結界出不到去還要觸發一場風暴。昔日為了同一個目標的兄弟手足都離隊,眼在燃燒,幾師徒決裂,唐僧用權杖控制悟空不果,不久便陷入自相殘殺與奪權之中。


  應聽從內心還是隨波逐流?

   在幾師徒當中,只有唐僧是有人性,徒弟們都是有獸性,代表慾望,只不過有了取西經的目標而聚首。而傳說中食了唐僧肉可以長生不老,如果不是尊師,他們也有可能想食唐僧肉。於是當眼前的目標幻滅就產生了罪惡,人與人之間也不過如是,有爭執,各種分化,留下與離開。沙僧平日是最溫純的人,一下子也挑戰權威,更搶了師父的袈娑。唐僧仍然相信自己可以教好徒兒,以為他們會顧念師徒的情誼,談起夭心夭肺的舊情,昔日幾師徒如何在晚上為師父磨墨,如何的馴服與守候。望平息一場干戈,誰知眾叛親離,在戲劇中最終更被佛祖親自處刑。劇裡有很多意象的東西,例如出現有中港車牌的汽車,有人會解讀這部戲是政治劇,套上臆想,又例如不太理解佛學哲理的人會感到困難與摸不著頭腦,所以這部劇是開放的,猶如大千世界,沒有一個答案。鏡花水月,就看觀者的心。


   開始序篇時唱到一段南音,幾師徒如前塵往事走進迷霧,特別提到四個字:如來如去。來至《金剛經》「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好像是物理現象,蝴蝶效應。看似虛無,卻有所獲。有些選擇看似是錯但錯不了,對也對不了。既然發生就只好讓它發生,在於參悟的過程多於結果。所不所謂大話西遊,真經與否都不重要,去到一個位就有該發生的事,地球依然在轉動。在劇中的世界觀套用在現在的日常生活,有人認為這是艱難的日子,有人苦中作樂,有人選擇走別的路,有人順從,但同時有人選擇修行,而如何過好生活,自我檢討就是修行的一種。


  同時,在戲中也有可圈可點的一幕,唐僧死後只有白龍馬去看師父一眼,那是出於關心的看一眼。在《西遊記》中白龍馬是沒對白沒戲份的一位,但卻是與唐僧羈絆至深的伙伴,他沒話語權,縱然最後選擇隨波逐流但內心是「無間道」,為了生存身不由己,不然他有機會成為另一個死者。唐僧當下聽從自己的內心,不管對與錯,徒弟如是,大家都以為自己是對的一方,太想佔有對方,產生如此的鬧劇,大鬧天宮,欺師滅祖。看畢這個劇有很多想法,也許取西經從一而終是個天仙局,又例如在一些警匪片中會發現警察原來是黑社會,戲中佛祖的拜金,又會殺人,根本就是假正經。應對在現實,我們身處的空間也實在太多荒謬事。


吹嗩吶中人正是白龍馬



劇場與創意空間

  《後話西遊》拍成劇場錄像也許比直接上舞台的效果得宜,在舞台上要觀眾消化眾多的信息,要思考各人的面向是困難的。傳統戲曲有婆媽,師奶劇元素比較易明,大家都會明《西遊記》的故事,但講到加進前衛與現代元素恐怕比較難明白。沒修過佛學也難以理解,將來要是上到舞台就要注意通俗一點。拍錄像的角度與舞台看是兩回事,錄像比較單一走進角色的世界,舞台視角是立體感。兩者思考方式不一,舞台與粵劇一樣比較抽象,錄像相對實在。在疫症下拍這部作品未嘗不是壞事,假如有口碑,再整理花心思也會有上舞台的一日,還需要精練與整理。


  要提的還有戲中的演員有些不是戲曲演員,能夠加入其中下了一番苦功,演員可謂是八面玲瓏,演而優則唱,又要演又要演奏,實在不容易。再加上劇中打破傳統戲曲對《西遊記》的裝扮,演員的打扮雖是現代但形象鮮明,豬八戒戴上頭盔意味他又要威又要戴頭盔,加上配合他肥頭耷耳。對戲曲表演而言,有新意,不過接受的人是少數,皆因現在戲曲觀眾年紀是個問題,對年輕一代,開明的觀眾倒是一個不錯的體驗。事實上感受到編導都是有心人,都是年輕人想融合藝術表演革新,又想加進劇場元素,問題是香港觀眾對進念,前進進劇團的模式認識又有幾多?戲曲遇上劇場不是新鮮事,過去進念有這些嘗試,要摸索仍然有很長的路。香港藝術節有空間給年輕人做這件事已是了不起,論節目的稀有度,可看性都算是個完整的作品,從戲曲方面要再加強的,香港不是沒空間沒機會做戲曲表演,欠的是接觸觀眾的門,因此免費公映了半個月也是一個開始。不論是否有疫情,香港的表演者都需要這個空間去撞,去試一些東西,同場還看了改編至西西小說的香港歌劇 《兩個女子》,一部粵劇,一部西方粵語歌劇,兩部都有普世價值與價值觀的導入,香港此刻慶幸尚有讓人歇息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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