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11日 星期一

【鮮浪潮2022(二)】《金馬高雄精選(一)》(中)一阮鳳儀:《姊姊》一美國女孩姐妹篇

 大約半年前看了阮導的《美國女孩》,對阮導的印象不錯,思路清晰、是一位文藝青年。個人比較喜歡有人文關懷的電影,親情、倫理電影更是死穴,又要哭又要看。描寫親情的電影稍為用力過度就會變得煽情,特別是《美國女孩》的媽媽Lily患上乳癌,戲中人面對家庭的轉變與生離死別、疾病帶來的磨難與考驗,對《美國女孩》有共鳴與感觸,在於父母親的偉大。在後來不少影評與討論都忽略了父親的付出,兩公婆天各一方為的是一對女兒與美國夢。





寫自傳式的故事是不容易的,有些觀眾不喜歡電影的零碎,不喜歡這種敘事手法,但個人認為一個家庭抗病已經很苦,況且其它家人也有他們的心事,世界總不能夠圍著病人而轉。或者有觀眾認為《美國女孩》的芳儀在媽媽生病時不解人意,問媽媽為什麼不去死,有經歷的人自然會明白童言無忌,照顧一個病人是很心累,更何況戲中人只是初中生,要她成熟了解所有事情未免強人所難。在《美女》裡有幾幕印象深刻,一直壓抑自己、單方面接收太太壓力的丈夫,努力滿足各人需要,忽略自己的需要,當在最後小女兒芳安要住院解除了壓力在樓梯痛哭的一幕,可以理解為男人之苦,終於能夠把內心的重壓卸下。還有媽媽帶女兒食新地的一幕,滿足女兒的需要,媽媽在戲裡有時無理取鬧但也有和善親切的時候。還有媽媽獨自在醫院化療,眼角流出眼淚的一幕,可見為母則剛,好與壞也要獨自面對,萬般心事默默承受。





在不到兩小時的電影要疏理出一個家庭的生活,既要日常又要平衡,將家庭內部的衝突、矛盾展現出來,阮導與林書宇監製是典範,在於幾個角色的平衡,每個人都有缺點亦有他們的美善,沒有批鬥任何一人的好壞,這就是家人。不諱然講到林書宇的《百日告別》的自身經歷再到《美國女孩》的引導,以電影來表達、來整理一些感受,藝術源於生活,這兩部電影既是導演的故事,亦非他們的,變成是大家的。即使沒有姊妹的人也會為戲中姊妹的相處而感到親切。


《美國女孩》是一部回看成長與家庭關係的電影,電影亦沒好壞之分,在一整個創作阮導受到不少啟發,最初她以修補母女關係為主,監製林書宇認為她偏心父親,砍掉重練,有了林書宇的加入劇本深化對死亡的看法。又例如在戲中母親對治療、對藥物的猶豫或者是抗拒,到底患者應不應該積極還是苟且,再積極的人也會有崩潰的時候,為了家庭又有一種身不由己。她就著劇本訪問她的家人,她的妹妹就問到為什麼劇本裡沒有馬,於是加入了這個很個人的元素。





在阮導的訪問中提到為什麼會有後續的電影,原因是當她帶著《姊姊》去海內外影展時有不少觀眾問到這個問題,在她拍攝的時候發現亞裔人移民的故事都大同小異,需要社群同聲同氣而上教會,當2017年她在AFI畢業後,受到《Lady Bird》的啟發而參與了18年金馬創投的項目,《姊姊》與《美國女孩》都沿用同一位編劇李冰。然後當一切準備就緒,疫症來襲來了一個對比,世事就很奇怪的,03年的沙士對照在疫情拍攝與上映的電影,生離死別的關口就更貼題,無論在任何環境這份家人的團結與感覺都是連在一起的。對於觀眾來說是觀照自己的家庭,家人是很複雜的東西,既愛且恨,在家庭發生很多事,但必要時大家也是會在。


《姊姊》與《美國女孩》有共通點,時間線推到梁家剛到美國的日子,回到九十年代的美國,而《美國女孩》是回歸,去與留,最後留在生源地。兩部片的故事串連別出心裁,且有關連,《姊姊》裡缺席的父親,梁芬(美國女孩的芳儀)立志要做美國女孩,《美國女孩》延續了導演自身的故事,當然這個故事不完全是阮導本人。兩個片在拍攝手法上有類同的,《姊姊》裡面的是素人演員,《美國女孩》兩位童星也是第一次拍戲,在姊妹的角色設定上姊姊是大膽、反叛的,妹妹比較理性,姐姐較為嫌棄妹妹,但兩姊妹之間也有愛的部份。兩部片相同之處是阮導安排演員的溝通相處,她的監製為她找來了當地的亞裔人促成這部短片,雖然是一部十來分鐘的短片卻準備了兩個月讓小孩子熟練鏡頭,還有遵守當地對兒童演員的規矩。雖然身處洛杉磯可是要找一個全華人的團隊是有難度的,其中阮導的親妹在電影任化妝師。





談到《姊姊》與《美國女孩》的內容,可見導演對動物的迷戀、《姊姊》的蝴蝶髮飾、《美國女孩》的馬。妹妹對姐姐的包容,短短十多分鍾展示了兩姊妹的不和與和好,剛到美國的Lily不黯英語,不知道女兒染上頭虱,華人就好像被視為不文明,然而在《美國女孩》妹妹上英語補習班被同學欺凌、姐姐得到美國女孩的稱呼,外界視從外國回來的人高高在上,帶點諷刺,老師罵姐姐從外國回來成績不好,甚至出動體罰。呈現了文化差異的一面。《姊姊》裡面的梁芬渴慕成為美國人紮辮子頭,在士多偷髮飾被媽媽發現,偷東西對照《美國女孩》裡面芳儀去網吧上網的一幕,兩者都是帶著不能言語的渴望與不被理解的。《姊姊》的故事集中在小女孩的生活,在她眼中媽媽不了解她,只留意到妹妹,忽略對姐姐的關心,更會施體罰。


《美國女孩》是一體多面的,在《美國女孩》裡老師要芳儀寫一篇關於媽媽的文章參加比賽,在她眼中媽媽是自私、眼裡都是不滿與樑木,但她又不好意思讀出來抵譭媽媽。最後比賽存在與否,無從得知,但電影製造的留白,提出了衝突位但沒刻意留下答案。不刻意批評誰是誰非,這是喜歡這部電影的原因之一,很多事情根本無分錯對。有一幕Lily在家長會中為女兒出頭,儘管在家裡她是歇斯底里的但在人前為女兒發聲,守護孩子。


《姊姊》的故事大致圍繞新移民家庭的夾縫生活,總要有適應的過程,寫的是文化差異與亞裔族群的心聲。姊妹間的不打不相識到和好,再到《美國女孩》的母親患癌,一家人是患難與共的命運共同體,很幸運的是真正的阮媽媽健在,母女關係良好。喜歡《美國女孩》與《姊姊》有個人的因素,即使與戲中人的故事不盡相同,但也有類似的感受,照顧病者的勞累,家庭的變故對女兒人生命運的改變。對母親何嘗不是美國夢碎的改變?大家也相互理解與和解,縱然《美國女孩》的最後結局略為煽情,但媽媽真的很愛你是催淚的。同樣《姊姊》的結局也是相類似的,妹妹把頭虱惹給了姐姐,妹妹搶走了姐姐的髮夾、奪走了媽媽的關心,姐姐處於反叛期在相處中欺凌妹妹,但妹妹也是理解當中的因由,明白姐姐的缺失,最後自動和好,姊妹之間的牽絆讓人會心微笑。






《姊姊》是一部成熟的作品,阮導從文學系到晉身電影界不過是幾年的事情,可見她的才華與一點謙卑與虛心,對人情世故的洞察力,對女性作品貫注的關懷源於她閱讀得來的觀感。還有一點是她的文化背景的特殊,在華人的女性電影世界是一股年輕、有想法的力量,如何將華人社群被看見,爭取更多的話語權也舉足輕重的。題外話,《姊姊》曾經奪得HBO短片獎的榮譽,最近《美國女孩》在台北電影節得獎又有金馬的獎項,實至名歸。


(【金馬得獎作】打死不離一家人:從太空來的《美國女孩》(American Gi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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